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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那間「鬼屋」居住過

我出生在一個小鄉村,媽媽是當地的五好幼師,後來被調往鎮上的棉花採購站工作,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算是效益相當不錯的單位了,於是舉家搬遷到鎮上,住進了媽媽單位分的不大的員工宿舍裡。父母在我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下海經商,媽媽在單位裡面辦了停薪留職,於是我和爺爺奶奶還有哥哥貓在這小窩裡一窩就是好幾年,一直到我讀小學五年級。

    那年爺爺的身體很差,在老一輩人眼裡單位裡的房子都不算自己的窩,倘若有一天不行了,就算是死也想死在自己家裡,而不是外面。原本爸爸是在鎮上買了塊小地兒,已經打好了地基,打算抽空把房子設計了蓋起來的,但擔心爺爺的身體挨不到那一天,索性就將地基賣掉了,就近買了套剛剛蓋起來不久的一套三層的毛坯房。我記得當時知道買了房子要搬新家特開心,每天盼著往新家裡頭搬,但是沒有想到房子裝好之後會是那個樣子……

    由於父親的眼睛患有色弱,雖然不是所有顏色都分辨不出來,但是相近的顏色混在一起在他眼裡都是同一種顏色。那時候裝房子砌牆面磚都擅長用白瓷磚,結果我爸爸買回來的是長條形的米色瓷磚,一貼到牆面上,整個牆就像上了年頭的很陳舊的房子,完全就是白磚時間長了泛黃的顏色,導致整個房子看上去就是個老房子。

    考慮到家裡就爺爺奶奶和我(哥哥那時候在武漢讀書了),爸爸擔心房子大了奶奶上了年齡衛生不好做,買的是大理石磚鋪的地面(深灰色),牆上隨便的粉了一下,客廳沒有吊頂感覺非常高,設計客廳直徑也非常深,整體感覺就不緊湊並且空間很暗沉,關鍵在於大門的顏色,應該是朱紅的,漆成了黑色,風水大忌木大門是不能用黑色的,因為只有棺材板才用那種顏色,當然我那個時候是不懂這些的。由於奶奶拜觀音,早晚都得上香,搞得家裡青煙裊裊,很是恐怖,本來是朝南的房子,結果對面一棟三層的房子豎起來,家裡的采光全給擋了,搞得個房子總覺得是又陰又冷。。。

    住進新房後一年的時間爺爺就走了,那年年初奶奶找一個算命的為爺爺算了個命,說問爺爺大概是什麼時候「走」,感覺奶奶似乎知道爺爺挨不過那個年頭,算命的說逢三、六、九,也就是「走」的時間肯定是三月、六月和九月。沒料想到爺爺真的是在九月走的,我記得那天是九月一日我開學的日子,開學沒有去上學還挨批了,到班主任面前哭得像個傻子。奇怪的是,奶奶像算準爺爺那天要走一樣,事情是這樣的……

    爺爺去世的前一晚,奶奶叫來了一個遠房親戚,大概50歲左右,正好是我媽媽單位守夜的大伯,住在了我們家的客廳,客廳是有一個連體沙發,攤開就是一張床可以睡的,那晚就在客廳守著,大概到凌晨天還沒大亮,我跟奶奶的房間的窗戶就有人在敲:「青姨,大伯走了,快起來啊」我也迷迷糊糊磨蹭著起床了,感覺爺爺走了並不是一個事實,之前也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反正當天我就沒有流過一滴淚。我起床透過爺爺房間的窗戶往裡看,爺爺的臉上已經被奶奶蓋上了一本書,床頭櫃上點了支蠟燭,燭光一閃一閃。

    姑媽是最先趕到的,因為她就在本市離得最近,一進房就跪在爺爺床邊哭,摸著爺爺胸口說有熱氣,一直嚷爺爺沒有斷氣要找醫生來看,醫生來了說爺爺的瞳孔已經擴散,證實已死亡,但姑媽一直說爺爺身上有熱氣,可能是當時我還小,一直到爸爸他們從武漢趕回來之前長輩都沒有讓我進房間,更不知道爺爺的胸口是否真的有熱氣。

    中午家裡所有晚輩都到齊了,姑媽才說爺爺的身子涼了。然後是伯伯這個長子和爸爸幫爺爺淨身之後將爺爺抬到了客廳(我們家鄉有習俗,去世的老人,遺體要在家裡放三天,所有前來相送的親朋好友都要來上柱香的)在將爺爺臉上的書換成紙錢的時候,我隱約看到爺爺眼角的淚痕還有嘴角清晰可見的血跡,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有血?

    當時趕緊擦掉了,爺爺生前是有心臟病、哮喘和糖尿病的,醫生的解釋是爺爺的哮喘一口痰哽在喉嚨咳不出來,一口氣沒有緩上來就這麼……那三天是家裡最熱鬧的三天,人多我才不怕。

    一直到爺爺出殯的那天,追悼的時候司儀說樂哀三分鐘,全家人都在哭只有我沒有流淚,當時我心裡暗想我是不是冷血,但當司儀說,起立抬棺出殯的時候我的眼淚突然就一下湧出來了,一直就哭到火葬場。在送進火葬場的火爐前爸爸揭開爺爺臉上的紙錢說最後看爺爺一眼時,我又看到了血,還很新鮮的血的色澤,旁邊有人見著開始議論,爸爸趕緊將紙錢蓋上了,我就眼見著爺爺這麼走了。

    後來要刻碑文,得知道爺爺去世的準確時間,我才又知道了一些事情。那個伯伯說爺爺應該是在凌晨五點去世的,因為他聽見抵大門的條凳滑倒在地上一聲悶響把他驚醒了,他第一時間跑進爺爺的房間,已經叫不醒爺爺,但是爺爺的身體還是很暖和的,他說那時候爺爺可能剛剛走,而那個條凳倒下發出的聲音其實是爺爺想告訴我們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而且那天很奇怪,我們家裡停電了,按道理來講我們家裡是不可能停電的,因為除了隊裡的電,我們家還接了單位的電,可以說是雙重保險,停電對我們家來說是不可能的,可卻變成了已經發生的事實,那伯伯在我們家守夜的那晚才換的手電筒的電池居然也打不亮了。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頭七在我們家鄉是還魂的時間,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但是頭七那天聽爸爸說家鄉裡的風俗,用竹子挑著已經去了的人生前用的毛巾,燒掉會看到去世的人在路上的樣子,爸爸說他看到了,爺爺是做飛機走的,這我沒有看到,但是我相信我爸爸說的話。

    爺爺走後,他的那個房間我就再也沒有進去過了,跟奶奶一直住在後面的那個房間,有一次在客廳做作業聽見爺爺原來住的房間紗門嘎吱嘎吱響了兩聲傳了兩聲「青兒,青兒……」(爺爺一直這麼叫奶奶的)那聲音就是爺爺的聲音,並且還是生病時候氣若游絲的聲音,我心裡有些怕趕緊叫了兩聲奶奶,馬上就聽不到那個聲音了,再此之後家裡就很平靜,爺爺的房間也一直空著,直到又過了個新年家裡團聚熱鬧了一番,我跟奶奶才搬到前面那個大房去住,也就是爺爺生前住的那個房間,拓大的一間三層樓房就住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就算不陰森死也冷清死。

    搬前面住之後,奶奶患上了高血壓,爸爸便請姑媽來照顧我和奶奶,那個時候我讀初一,考的是我們當地的重點初中,記得初一時成績還特好,當的英語科代表,成績一直是名列前三,日子也就這麼過著。到了初二我的成績開始下滑,我也不知道是青春期的叛逆還是怎麼的,一向溫順的我性情大變,不喜歡回家,家人一跟我說話我就嫌煩,並且討厭吃飯。

    初一的一整年我就沒有碰過米,姑媽總是弄面啊什麼的湯湯水水的我吃,一直到初二,我的這些問題才好一點,但是初二卻發生了一件全家都很傷痛的事情,姑媽的女兒原本在武漢空軍雷達學院讀書,她英語成績特別好,但是那年卻出了意外跳江未遂,這一次是吃安眠藥,被送醫院搶救洗胃,學校就不再敢收她了,送回來我們家姑媽照顧。

    我每天上學基本上吃飯啥的都不跟她一起,因為她回家後就沒有下過床,睡在爺爺以前睡過的那張床上,頭也是朝爺爺睡的那一頭,房間裡面有兩張床,一張她和姑媽睡,還一張是我跟奶奶睡,她每天晚上到了十一點鐘都會在被子裡面哭,我那時候莫名其妙的,姑媽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話,只知道哭,直到有一天晚上姑媽不知道跟我說什麼把我說煩了,我很不耐煩的說:「以後我跟你說話你就跟我說話,我不跟你說話你也不要跟我說話。」

    話音剛落,表姐一翻身下床把我狠狠的教訓了一通,問我憑什麼這樣對姑媽講話,何況姑媽還是長輩之類的說了很多,一直說到我哭得睡著。第二天一早上學了,中午回家吃飯,我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去跟家裡人講話,表姐又把我拉到她旁邊跟我講,說我這樣的脾氣不好,以後身邊會一個朋友都沒有會很孤獨,她就是因為這樣別人都孤立她,她才這個樣子的。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她尋死,但是我覺得只有那天她跟我說話是唯一讓我覺得正常的,可是第二天便收到消息,她失蹤了。姑父把他接到家裡去休養,說是去醫院打一個針便再也沒有回家了,這一失蹤就是到現在,了無音訊,法律上講達到十年的失蹤人口可宣判死亡了。

    而現在除了姑媽一個人,家裡所有人都當她已經死了,後來聽說表姐是在讀高中的時候就患上了精神分裂,我就在想,她要真是患上精神分裂那是怎麼考那麼好的學校的?回憶起這些我真的不知道做何感想,這篇紀實回憶了我兒時的記憶,太多太多……而且我也寫了好久好久……

    自從姐姐失蹤之後,姑媽便開始變得神經兮兮,我每天依然還是怕回那個家,總覺得家裡的每個人都讓我覺得怪怪的,我也沒有多的話去跟她們講,睡覺我從來都是蒙著頭睡,我沒有哪一天是把頭露在外面睡過,我總覺得我的床頭站著一個人,但又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就是這麼膽戰心驚的過了那幾年。

    在讀初三的那一年,也是我在這個屋裡住的最後一年,右邊鄰居家生了個寶寶,總能聽見孩子的哭聲總算是有些生氣,左邊鄰居的空房子終於也搬人進來住了,感覺一切都像有了新的轉機,可後門的正對的空地基一蓋好房子別人一搬進去不到兩個月那家的頂樑柱就死了。

    一大清早就聽到嗷嗷大哭,聽鄰居的老人說是搬家的時候沒有「講禮節」所以就死人了,我那時才知道我們搬家進去之前是東南西北拜四方了,並且還請了灶神,拜了土地公,加上家人長期拜觀音基本還算太平,總比別人家大白天的牆壁上鬼影重重,能聽見古怪的聲響要好很多。後來我考上高中便開始住校了,那個房子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考大學到武漢跟父母團聚了,家裡也在這邊買了房子算是定下來了,都沒有再回去過。

    一次偶然聽父母閒談說是要把家裡的房子賣了,說賣不了幾個錢也賣了,那個房子不好,爸爸說他大男人一個陽剛氣十足從來不怕鬼,不信邪門的事情,但是一回到那個家裡就不自在,睡不好,那房子該是有些問題,說當時打地基的時候挖出來過幾口棺材,我們住的那一帶就是一個墳場。

    賣房子給我們的那個伯伯急著轉手賣出去,是因為房子一落成他的兒子便得了白血病急著醫病才要賣房子的,媽媽一聽就說叫爸爸什麼都不要說了,更不要說房子不好,不管價錢怎麼樣,房子脫手就好,後來用我們買回來一半的價錢給賣出去的,虧是虧了不少,但是房子賣了家裡一直過得比較太平了。

    現在在武漢的新家,就算是爺爺奶奶的遺像都放在面前,晚上都不覺得害怕,奶奶是在我讀大二那年走的,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害怕過。現在想想過去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很難以想像我當時是怎麼過來的,畢竟那個時候小,我也只能按照當時的感覺和記憶去寫,表面上好像沒有什麼太多靈異的事情,但是用心去看去想去回憶,真的是有夠邪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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