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月初，暮色還完全合起，一輪彎月早早探出明亮的笑容，那顆距月亮最近、始終不離不棄的星星也點綴著鄉村黃昏的安詳。村莊的上空飄舞著一縷縷婀娜的炊煙，是雲煙是夢幻。家家戶戶的燈已經點亮，窗戶透出了一道道溫馨的燈光，勞動了一天的人們回到家裏， 在灶台面前生火做飯、炒菜、燒熱水，灶膛裏的柴火正旺，冬天正好取曖，大家都愛爭這個活。
村裏人用柴火做飯由來已久，記得小時候，經常跟大人們上山撿拾山草、樹枝、樹葉等。以前有一片竹林，我和小夥伴們一起去竹林撿“竹殼”。每個竹結會長出一片葉子，幹了之後會自動脫落下來，是很好的柴火，易燃火旺，是炒青菜最好的選擇，而且竹殼在燃燒的時候會發出“哈哈——”的笑聲。我們有種說法：說火笑了家裏就會有喜事。於是我們一邊大叫著“火笑啦有好消息嘍——”一邊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雖然有點小迷信，但能從中得到快樂又有何妨呢？有的竹殼很大個，經過簡單的製作，把它變成一把把搖扇，還省了買蒲扇的錢呢。那片竹林也是我們小孩子玩耍的樂園，在青翠的林間一邊比賽誰撿得快拾得多，一邊嘻鬧說笑，日子過得和竹子拔節一樣歡暢。
以前我們村子周圍的山都種植了橡膠樹。橡膠樹可是個渾身是寶的好柴火啊：葉子、樹枝、橡膠殼。秋高氣爽的時候，橡膠樹的落葉平鋪了厚厚的一地，宛若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地毯。那些落葉在人們眼裏像滿地的黃金呢，我們帶上竹筐，先用一種工具把落葉堆成一堆堆小山，再用手把葉子壓實放進筐裏，還把腳伸進去踩幾下，保證裝最多的葉子。葉子掉得差不多的時候，那些枯枝開始掉落了，有的枯枝還不肯離開大樹，我們就用鉤子把它鉤斷，讓它乖乖跟我們回家。接著橡膠殼也成熟了，畢畢剝剝地裂開，“叭——”地一聲和大地來個響亮的吻，惹得我們心花怒放，興高采烈地爭撿，手腳麻利地把它們塞進袋子，扛回家去向大人領功。還記得每年的幾次颱風，都會把橡膠樹刮斷一些，這下好了，山上可就熱鬧了。颱風前腳沒走，人們後腳就上了山，力氣大的爭著去扛那些倒下的大樹，力氣小的就撿些小的枝幹。天空還飄著細雨，人們在雨中忙得不亦樂乎。那場景，想想都覺得好笑：颱風天氣也不在家好好呆著，還幹勁十足地在風雨中爭撿柴火，一次次地往返於家和山之間。
松樹的葉子松針，長得又細又長，我們叫“松毛”，是引燃柴火的好料。記得小時候那片松林是承包出去的，主人不讓別人去撿松毛，派了人尋山。有一次我和鄰居一起偷偷去撿，撿到一半的時候被人發現，心裏一慌張，擔著擔子，光著腳丫子，撒腿就跑……終於擺脫了“敵人”，才發現籃子裏的白球鞋不見了！真是得不償失啊。現在回頭想，不禁好笑：當年自己犯錯在前，明知別人不讓撿還去；那人也真是的，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可氣又可笑。松樹的果子是種子，也可以當柴火燒，以前的學校每學期開學的時候要學生上交多少斤，這是義務的。後來擔心學生上山不安全就取消了，我1987年上小學的時候已經不用交了。山上還有一種平常用來燒火的山草，我記得我還沒上學時，就已經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擔那些山草了。媽媽綁兩個很小的山草團，用一根小棍子串好，然後放在我小小的肩膀上。我呢，跟挑花籃似的邊走邊晃，惹得爸媽開心大笑，誇我挑得似模似樣。哥哥長我三歲，媽媽就綁兩個大點的，當媽媽把擔子放在哥哥左邊的肩膀時，哥哥喊“哎喲”，換到右邊的肩膀，哥哥還是喊“哎喲”：哎喲，這裏有我的骨頭呢！這個笑料一直是媽媽愛講的。
如果我們撿到了大樹之類粗壯的柴火，就在小巷子裏用鋸子把樹木鋸成一尺來長的小段，然後再用斧頭把它劈成一小塊一小塊。鋸大樹也是件好玩的事，爸媽在兩頭你來我往地拉鋸子，我們小孩也不閑著，坐在大樹上，使勁壓住大樹，想用小小的重量讓大樹老實呆著，不讓它亂晃，保證鋸得又快又好。其實小孩子的重量哪壓得過大樹的蠻勁呢，“咿咿呀呀——”拉鋸的聲音輕輕吟唱，大樹不安分地輕輕晃動，成了我們的搖椅，我們也跟著震動起來，開心地大笑起來。鄰居們誰要是在鋸大樹，我們小孩都愛往前湊，美名幫忙，實則享受免費的搖椅。
現在想想以前那些有苦有樂的日子，還是挺有味道的。那些貧窮艱苦的年代，人們以柴火為燃料，上山找柴火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苦中有樂，苦中作樂，那個年代留下的記憶卻是滿滿的快樂。現在農村也富起來了，液化氣早就進入了人們的生活，很多人都蓋起了三層的小洋樓。可吃苦耐勞的村民仍沒有完全放下柴火情結，有空時他們還是會去山上撿些柴火回來，然後在巷子裏或鋸或劈或砍，劈劈啪啪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雞啼狗吠聲和在一起，聽起來是那麼和諧。
鄉村上空的炊煙依然在飄，從瓦房上面，從洋樓上方。為了炊煙輕輕鬆松地吹起，人們在柴火上做了多少努力！常言道：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事情的經過總是充滿艱辛的，但是重要的是享受過程，采柴的過程苦中有樂，能成為今天美好的回憶，也算是功德一件啦。
柴火在灶膛裏歡笑，炊煙在空中跳舞，誰在家鄉欣賞這種美景，誰的鄉愁在遠方嫋娜，歲月如此悠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