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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控訴-4

兩個日本兵已經抓住了孩子,他們見於海大伯這麼礙事,就亮出了刺刀。但於海的大伯還是要保護侄兒,他滿臉淚水,他還想作最後的努力,太君啊,孩子還小,你們放過這兩條可憐的性命吧……
  
  突然,一個日本兵把手中的刺刀一橫,冰冷的刀尖靜靜地刺入了於海大伯的喉嚨。熱乎乎的鮮血濺到了孩子們的臉上,濺到了於海的嘴上,他嘗出這是鹹澀的味道。血液的味道。
  
  於海的大嬸把拳頭伸進了自己的嘴巴,那種痛不欲生的表情全部發洩在了自己的拳頭上。她沒有像二嬸那樣勇敢。她選擇了退縮,選擇了活著。於海的這位大嬸一直活到上世紀60年代初,她躲過了一切戰爭的災難,卻沒有躲過那場大饑荒,她是被活活餓死的。
  
  於海的大伯無聲地倒了下去,很多於家橋人都害怕地看著這一幕,看著自己的同胞被殺死,對他們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夢魘,夢醒後一切歸於平靜。
  
  於海的兩個堂兄弟被拉到了毛驢太君的面前,毛驢太君的臉變得極其畸形,兩個孩子嚇得下身都癱掉了。於海親眼看見,這兩個堂兄的褲襠裏慢慢地濕了出來。
  
  毛驢太君朝身邊的日本兵手一揮,日本兵一下子明白了長官的意思,他們上前扒開了於海堂兄的衣服。
  
  於家橋人都閉上了眼睛,他們預感更為恐怖的夢魘即將發生。許多女人都別過頭去,但她們卻無法塞住自己的耳朵。
  
  於海突然感覺眼前一閃,是一把明晃晃的刺刀,他嚇得急忙閉上了眼睛。
  
  毛驢太君鋒利的刺刀慢慢插入了兩個的孩子的胸膛,兩個孩子瘋狂地掙扎著,叫喊著,一陣陣撕裂嗓門的慘叫聲穿破了於家橋人的耳膜。
  
  頃刻間,隨著毛驢太君和一群日本兵變態的笑聲中,於海慢慢地睜開眼來,他看見兩顆鮮活的心臟在毛驢太君的手上撲通撲通地跳著。
  
  兩顆跳動心臟至今還在於海眼前跳動,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它們像是兩只會說話的眼睛,它們是於海堂兄的生命啊,它們總在於海耳旁輕輕低語。似乎在控訴,但卻沒有聲響。這種無聲的控訴想要在滄桑的歷史中留下一筆,但好久好久一直沒有人來過問這一切。
  
  於海就是這樣邊走邊回憶著往事,離開了古橋,他知道今天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又不會來了。
  
  灰濛濛夕陽慢慢地送走了一個蒼老的背影。
  
  於海回到了自己的屋裏。屋內淒淒清清的,沒有一個家人,這樣孤單的生活於海早已習慣。快七十年都這樣過來了,哪還能不習慣呢?於海沒有吃一口飯就直接躺到了床上。他知道黑夜就要來了。
  
  於家橋簡直成了人間地獄。白天也成了黑夜,於海一家更是活在死亡和恐懼中,他們想只要管住自己的兩條腿,不要隨處亂走,也許能夠躲過災難,但作為一個農民,不去田地裏面勞作就意味著整家人都沒得吃喝,就意味著要被餓死。
  
  於家橋的春天一點沒有新生命的跡象,似乎連一年四季都能繁殖的人類都停止了作業。於家橋自從日本鬼子進村以後,都聽不到嬰兒的啼哭了。
  
  作為一家之主的於海老爹一大早就去了,出去的時候,於海的母親輕聲叮囑道,自己小心點,看見日本鬼子就躲遠一點。還有於威民這個人渣子。知道了嗎?
  
  這個女人沒有想到這一聲叮嚀卻是永別。而有些戲劇性的是自己卻先男人一步去了陰曹地府。
  
  於海老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和女人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面,要是知道,他肯定要多說上幾句話的,但是他沒有,連頭都沒有點一下,只是默默地跨出了家門。於海的大姐坐在門檻上,她朝老爹傻兮兮地笑了笑。莫名其妙地竟然開口說話了,她神秘兮兮地說,爹啊,你小心一點,日本鬼子手段蠻多的,凶起來能嚇死人。嘿嘿,手段蠻多,嘿嘿嘿。
  
  於海的老爹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瘋女兒,他想歎口氣,但又咽了下去,他想這個瘋子女兒今天怎麼開口說話了?只從被日本鬼子糟蹋後,還是第一回啊!真是怪事。
  
  於海老爹就是這樣想著想著,靈魂都有點出竅了。他不知道,於威民帶著兩個日本兵正向自己走來。事情就是這樣平淡,什麼危險也沒有。所以於海老爹只是覺得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其實農民都是這樣麻木的,日本鬼子沒來於家橋的時候,於家橋人走路時可能會哼個小調。但於海老爹是個沉默的人,日本鬼子沒來時,也沉默,走路時也不會哼小調。只是碰見熟人會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於威民和日本兵從於海老爹身邊經過時,於海老爹只是木然地走著,他忘記了老婆出門時候的叮囑,見到日本鬼子要躲遠點兒。於威民瞥了一眼於海的老爹,嘴巴裏輕輕地喂了一聲,他覺得於海老爹用這種態度面對他這個治保主任簡直是太沒禮貌了。於威民有些惱怒,看見治保主任不遞根煙就算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什麼意思?這簡直目中無人,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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